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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從中來,不可斷絕--威尼斯商人

已有 865 次阅读  2011-04-30 17:34   标签威尼斯商人  安东尼奥 
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莎士比亞《威尼斯商人》之“安東尼奧心理”文本分析
  
  上海師範大學 人文與傳播學院 漢語言文學(師範)3班 梅麗敏
  
  內容提要:在莎士比亞劇作的眾多積極陽光的人物形象中,《威尼斯商人》中的安東尼奧卻是以憂鬱形象見諸讀者的人物。筆者以為,安東尼奧的憂鬱源自于他與巴薩尼奧之間的同性戀情,故而將這種因同性戀情而引起的憂鬱心理稱之為“安東尼奧心理”。這一課題主要立足于《威尼斯商人》的文本實際,並從《聖經》這一神聖文本對莎士比亞戲劇創作的影響角度來闡釋莎士比亞將“安東尼奧心理”寫入劇作的原因。從而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莎士比亞戲劇創作的豐富性與多樣化。
  
  關鍵字:同性戀 憂鬱 《聖經》效應
  
  在莎士比亞劇中出現的安東尼奧這一憂鬱形象,傳統的看法多以為安東尼奧是為“一磅肉”的契約而如此憂鬱。而在對於安東尼奧這一形象進行分析時,我們常常會看到這樣的論述:安東尼奧是一個有情有義、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安東尼奧與巴薩尼奧之間的純潔友誼可以使安東尼奧為之甘願犧牲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而這樣“崇高而深刻”的友誼似乎是超乎現實想像的。所以,愚以為,他倆之間的感情並非“友情”而字所能涵蓋,使讀者折服的。親情和愛情才是產生強烈犧牲忘我精神的強大動力,因此,筆者以為,“安東尼奧心理”產生的真正原因在於安東尼奧與巴薩尼奧之間的同性戀情。誠如奧登所說:“如果我們把安東尼奧和巴薩尼奧之間的感情視作愛情,就能讀懂《威尼斯商人》了。”那麼,筆者就從《威尼斯商人的文本實際出發,尋根溯源,探求“安東尼奧心理”。
  安東尼奧的出場便是憂鬱的:
  
   “真的,我不知道我為什麼這樣悶悶不樂。你們說你們見我這樣子,心裏覺得很厭煩,其實我自己也覺得很厭煩呢;可是我怎麼會讓憂愁沾上身,這種憂愁究竟是怎麼一種東西,它是從什麼地方產生的,我卻全不知道;憂愁已經使我變成一個傻子,我簡直有點自己不瞭解自己了。”(第1幕第1場,P5)
  
  從劇中可知,他的憂愁並不是因為他那些在海洋上簸蕩著的掛著滿帆的大船引起的。既然物質上的重大冒險並不能引起他如此深重的憂鬱,那麼便是精神上的壓力使他變得如此憂愁。所以,當薩拉里諾猜測他因戀愛而引起憂愁,或者說暗指安東尼奧和巴薩尼奧之間的愛情是他憂愁的根源時,他相當急切地提出抗議:“呸!哪兒的話!”其實,他自己很清楚同性戀情在當時是與社會道德輿論相悖的,所以當薩拉里諾的話說到他心坎上去的時候,他急了。
  我們隨文本的發展繼續往下看,巴薩尼奧的到來使朋友們主動離開。這裏薩拉里諾有一句臺詞是值得我們注意的:“倘不是因為您的好朋友來了,我一定要叫您快樂了才走。”(P7)無獨有偶,在薩萊尼奧將巴薩尼奧稱為是“最尊貴的朋友”,並說:“您現在有了更好的同伴,我們可以少陪啦。”(P7)從這幾句臺詞中我們可以瞭解到,巴薩尼奧和安東尼奧之間的關係是相當親密的,同時,他們的朋友也都明白“解鈴還需系鈴人”這個道理,而巴薩尼奧還是“安東尼奧心理”的解鈴人。為了證明這一點,我們還可以從薩拉里諾描繪安東尼奧與巴薩尼奧離別時的那段話語中瞭解到:
  
  “我看見巴薩尼奧跟安東尼奧分別,巴薩尼奧對他說他一定儘早回來,他就回答說:‘不必,巴薩尼奧,不必為了我的緣故而誤了你的正事,你等到一切事情圓滿完成以後再回來吧;至於我在那個猶太人那裏簽下的約,你不必放在心上,你只管高高興興,一心一意地進行著你的好事,施展你的全副精神,去博得美人的歡心吧。’說到這裏,他們眼睛裏已經噙著一包眼淚,他就回轉身去,把他的手伸到背後,親親熱熱地握著巴薩尼奧的手,他們就這樣分別了。”(第2幕第8場,P42~P43,著重號為筆者所加)
  
  而薩萊尼奧的應答更有意思:“我看他只是為了他的緣故才愛這世界的。”(P43)所謂“旁觀者清”,我們從安東尼奧的朋友口中瞭解道袍了巴薩尼奧對於安東尼奧的重要性,連“生”的理由也是巴薩尼奧,這樣一種異乎尋常的“友情”我們似乎可以認為是愛情——同性戀情。為了證明這一點,我們再從安東尼奧自己的話語文本著手進行分析,“安東尼奧心理”就能更明晰地呈現在讀者眼前了。
  比如,葛萊西安諾對於安東尼奧的少言寡語說了句:“只有幹牛舌和沒人要的老處女,才是應該沉默的。”(P9)在聽到這句話以後,安東尼奧的情緒是相當激動的:“他說的這一番話是什麼意思?”(P9)假使他心理沒有疙瘩或者說葛萊西安諾沒有刺痛他的傷疤,他又何必如此激動呢?因為在安東尼奧和巴薩尼奧的同性戀情中,安東尼奧扮演的是女性的一方,所以當他聽到葛萊西安諾提到“老處女”的時候,他確實很敏感。同時,我們在劇中看到,當安東尼奧和巴薩尼奧獨處時,他們的話語相當曖昧。
  在劇中,安東尼奧對巴薩尼奧說的第二句話是:“好,您今天答應告訴我您立誓要去秘密拜訪的那位姑娘的名字,現在請您告訴我吧。”(P9)如此迫不及待地追問巴薩尼奧關於他愛情婚姻的事,可見這正是“安東尼奧心理”的癥結所在。巴薩尼奧開誠佈公,談眼他的想法,得到的是安東尼奧傾力相助的許諾。“只要您的計畫跟您向來的立身行事一樣光明正大,那麼我的錢囊可以讓您任意取用,我自己也可以供您驅使;我願意用我所有的力量,幫助您達到目的。”(P9)安東尼奧很清楚,同性戀情是不入流的,他所深愛的人總是要過正常男人的生活的,所以,只要巴薩尼奧能夠找到真正屬於他的幸福,安東尼奧願意付出一切,因而也便有了“一磅肉”的契約。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到這裏為止,我們對於安東尼奧和巴薩尼奧之間的同性戀情可見一斑了。
  而到後來,安東尼奧無力償還借款不得不要履行契約上的規定時,他“惟盼”巴薩尼奧“來相臨視”,聽到他愛的表白,“求上帝,讓巴薩尼奧來親眼看見我替他還債,我就死而無怨了。”(第3幕第3場,P64)他渴望巴薩倪奧能夠銘記他一輩子在心,這樣他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就得到回報了。甚至他還對巴薩尼奧說:“巴薩尼奧,我只要你活下去,將來替我寫一篇墓誌銘,那你就是做了再好不過的事。”(第4幕第1場,P74)因為他們的感情付出是不對等的,所以,如凱思.紀爾莉所理解的那樣,安東尼奧和夏洛克簽下的死亡契約是他企圖在情感上緊緊抓住巴薩尼奧的一種方式。因此,在法庭上,安東尼奧似乎註定要就死的時候,他對巴薩尼奧說了這樣一番話:
  
  “我沒有多少話要說,我已經準備好了。把你的手給我,巴薩尼奧,再會吧!……替我向尊夫人致意,告訴她安東尼奧的結局;對她說我怎樣愛你,又怎樣從容就死;等到你把這一段故事講完以後,再請她判斷一句,巴薩尼奧是不是曾經有過一個真心愛他的朋友。不要因為你將要失去一個朋友而懊恨,替你還債的人是死而無怨的;……”(第4幕第1場,P79)
  
  如此曖昧的話語使在場的鮑西婭敏銳地覺察到了安東尼奧與巴薩尼奧之間的那種曖昧關係,這也為劇情發展埋下了伏筆。在聽到這樣一番感人肺腑的告白以後,巴薩尼奧很是煽情地說:“我的生命、我的旗子以及整個的世界,在我眼中都不比你的生命更為貴重;我願意喪失一切,把它們獻給著惡魔做犧牲,來救出你的生命。”(P79)這使鮑西婭更強烈地意識到了一種危機感,並作出了本能的話語回應:“尊夫人要是就在這兒聽見您說這樣的話,恐怕不見得會感謝您吧。”(P79)所以,後面的“指環計”也就更勢在必行了。也正是通過“指環計”,鮑西婭使得巴薩尼奧憑靈魂起誓,也令安東尼奧發下重誓,以生命為擔保,保證巴薩尼奧“決不會再有故意背信的行為。”(P96)事實上,這樣的情節正說明了安東尼奧與巴薩尼奧的同性戀情終究是要被異性戀情所征服的,步入正常的婚姻軌道還是要異性戀情來支撐的。正如珍妮特.艾德孟所說:“男人走出家庭後不會直接進入婚姻,中間回插入一個階段來經歷同性戀情,而這份感情能幫助男人確立身份。”所以,“安東尼奧心理”未必不是人成長過程中的一種產物。
  那麼,莎士比亞作為一個人文主義作家,他為什麼要把“安東尼奧心理”寫入他的劇作呢?我們知道,莎士比亞是一個基督徒,屬於英國國教聖公會。所以,他熟諳《聖經》,在他的創作過程中也大量引用《聖經》。《聖經》作為一個神聖文本,它在《威尼斯商人》中被引用的較明顯的地方達六七十處,因此它使《威尼斯商人》這個文本具有了世俗文本與神聖文本的雙重文本屬性。而這樣寫作的一個作用就是,利用“神聖文本來顛覆基督徒的完美性”。
  安東尼奧是基督徒,為了他的“朋友”巴薩尼奧,他以自己的性命作賭注與猶太高利貸者夏洛克簽下契約,原本這是極重情重義之舉。然而,他和安東尼奧之間的同性戀情卻顛覆了他這樣一個美好的形象。在當時,同性戀情不為世俗所認同的情況下,莎士比亞將這樣一個同性戀的基督徒形象塑造在自己的作品中,正是顛覆了基督徒的追求博愛、仁義、理性的完美形象。當然,作家寫作的根本目的還是在於文學的審美教育功用,莎士比亞亦不例外,他通過劇作要告訴人們:“人的自由是有限的,僅有人欲的解放和滿足並不能把人引向自由、平等的理想世界,人性也不僅僅體現在原欲上,而且還體現在其理性上,因此,人必須在自然欲求與社會道德律令、原欲與理性、出世與入世、個體與群體、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等方面作出準確的把握。”所以,安東尼奧這樣一個人物形象,也體現了作者作為人文主義者對於理性的提倡。
  可見,莎士比亞將自己的思考熔鑄於作品中,並以豐富的人物形象以及劇作內涵來啟示讀者,這也正體現了他作為大師的風範。
  
  
  參考資料:
  1.《莎士比亞全集(三)》,人民文學出版社1978年4月,P3~98
  2.梁工(主編)《莎士比亞與聖經(下冊)》,商務印書館2006年4月,P1009~1016
  3.鄭克魯(主編)《外國文學史(上)》,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年3月,P10
  4.蔣敏珍《〈威尼斯商人〉中鮑西婭與安東尼奧之間的戰爭》,浙江師範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年第4期第29卷,P86~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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